痛苦是活著的證明
我思考我是為了什麼而痛苦,這些痛苦是不是無謂的,我都努力找出它們的意義。
Richard Lin 林柏儒,2021-09-11

Hi ~

久聞打 AZ 像被卡車撞,我提前了工作進度、預留兩天當作副作用發作的緩衝。今天來聊聊疫苗施打後的狀況,以及與此相關的回憶。

AZ 戰隊報到

下午兩點走進醫院的施打現場,我發現自己越來越緊張。

現場很多人,大家都很忙,我卻沒有找到我該先去哪的清楚告示。我先挑了看起來最合理的等待區坐下,卻發現周遭的人只有我沒有小黃卡。

所以是要先填黃卡資料嗎?詢問過現場的工作人員後,原來第一次接種不會這麼快拿到,要打第二劑的人才會現在就有黃卡,看來我應該沒做錯。

不過我為什麼會這麼緊張呢?似乎和疫苗沒什麼關係,而是現場自有一種戰場氛圍。每個工作人員都很緊繃,但我不是很清楚接下來的流程,又不想因為搞不清楚狀況而雷到人家,這兩者的衝突造成我的焦慮。

我快速找了就近的指揮人員確認接下來的流程,心裡有底後在等待區坐下。我想這還是正確的選擇,應該沒有麻煩到人家吧?

對接下來的一切有所準備後,就是等待、左臂戳一下,再等待後離開。終於我也加入了 AZ 戰隊,不免俗還是曬個黃卡🤣

回到家後,我……開始工作?

由於知道這兩天高機率身體不適,所以我已經提前完成工作了,現在並沒有排什麼工作要處理。但可能是因為知道自己八小時後副作用會開始發作,剩下的時間不多了,處理雜務的速度變得飛快,工作效率似乎比自己的正常狀態高了一大截。

這種對於即將無法工作的急迫感,並不是靠著排程就能緩解,也是挺有趣的。那好吧,就來爆做一波也不會怎麼樣,不要做重要決策就是了,剛好是個開無雙狂掃雜事的時間。

幸運的是,後面的副作用不算非常嚴重。施打 22 小時之後約在 37.2 度上下徘徊,肌肉比平時無力,試圖舉起左手上臂時有疼痛感。總體來說,雖然精神不好但沒有到非常不適,最後就這麼睡了一整天。

今早醒來後,除了注射部位外已無太多異狀,該不會老人認證了吧😂😂😂

怕痛的我學會忍痛

雖然幸運地副作用不嚴重,不過陸續聽聞朋友回報高燒、頭痛、手臂僵直等狀況,還是怕怕的。

我是一個很怕痛的人,而最無可避免的疼痛就是半年一次的洗牙。想想那也是個挺無奈的場景,為了把齒間的縫隙清理乾淨,尖銳作響的鑽頭在牙齦邊緣挖呀挖,一碰到肉就刺痛,當真是拿針尖往肉上刺。但躺在診療椅上的自己又能如何呢?似乎只能忍耐😢

為了順利忍耐過關,我嘗試過好幾種做法。試著放鬆肌肉,想像關公刮骨療傷……還是超痛的,一點用都沒。用力繃緊肌肉,這太緊張了,不僅牙醫會請你放鬆,也不會讓疼痛減緩。試著轉移注意力吧,但又怎麼能忽略那巨大的聲響與刺痛感呢?我還試過正面感受疼痛,果不其然更痛了QQ

最後只有一種做法成功了,那就是思考痛苦本身,一袋米扛幾樓!

先有知覺才有身體,這是現象學的觀點。先有生命才有痛苦,這是活著的證明。痛苦是為了減少痛苦,這是我來洗牙的意義。而那些無謂的痛苦,再多也不會吃苦變吃補,只是荒謬一場。

是啊,還有什麼比在痛苦的當下思考痛苦更應景?那是智識與感受的調和,同時用理性與知覺去擁抱事實,立體地探索這個概念。

讓別人受苦無疑是壞事,但牙醫造成患者痛苦是不是壞事呢?如果不是,理由可能是為了避免更大的痛苦。那麼只要能避免更大的痛苦,任何眼前的痛苦都是合理的嗎?似乎又不能這麼回推。反之,如果快樂都是好事,爽吃甜食是否都是好的,即便可能讓身體差些,面臨蛀牙或肥胖的風險?效益主義假設苦樂可以計算加總,這是真的嗎?

說真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在洗牙時想這些,或許真正的原因只有:當我這麼做時,當下的痛苦似乎都是有道理的。我思考我是為了什麼而痛苦,這些痛苦是不是無謂的,我都努力找出它們的意義。當我這麼想時,似乎就有了抵抗痛苦的力量,或者至少是接納痛苦的理由。但我也害怕,如果終究一切並無意義,我還有辦法忍受痛苦嗎?

大概很難吧,我也沒有把握。

不知道你是否也有和痛苦相處的方法和我分享呢?

真正的擁有

而這關於痛苦的議題,也讓我想到真實大天使的〈你無法阻止失去,但你能選擇如何面對:紀錄那些失去的故事,帶來療癒的力量〉,有上篇下篇

大天使是個中二的頭銜,用來尊稱最初十位支持我寫電子報的朋友。這十位朋友一人有一個稱號,而這兩篇文章由稱號「真實」的大天使所寫。她寫下了 20 歲以後的失去,尤其是罕見疾病帶來的反思。

對於太過沈重的議題,我並沒有能力給予回饋,只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思考角度:我以完全相反的方向定義生命。

如果把生命定義為餘命,那麼我們的確正在失去生命。然而未來即便值得期待,也是虛幻的,我想這並不是生命。對我來說,生命是過去累計至今的體驗、記憶與意識,生命是會越活越多的,而不是越活越少。

中間的關鍵或許在理解「擁有」與「失去」這一組概念。

沒有擁有就無法失去,但我們是否真正擁有什麼?如果把擁有定義為控制的可能性,那麼擁有必然是暫時的,因為我們會死。當這個必然性成為事實,我們便感慨失去,或稱為「曾經擁有」。可能只有在這一刻,擁有才被賦予意義。

承認控制的渴望似乎才是擁有的開始,也是失去的開始。換句話說,我擁有的一切只是暫時寄放在我這,終有一天要還的。認識到擁有的偶然性與有限性,當然殘酷,卻也是珍惜的起點。

相反的,無限與永恆只會稀釋價值。要是我們能夠永生,今天做事與明天做事並無差別,做了多少事也沒有差別。為什麼?因為一旦生命是無限的,無限之內並沒有量的概念,甚至沒有時間早晚的概念。

永生是詛咒吧。只要仔細想想,誰會渴望永生?

稀缺與有限是價值的必要條件。死亡看似可悲,卻是人生有價值的前提。生命的光輝,正來自我們會死。

柏儒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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